我以沉默呼喚你,我以放逐深愛你,我以隱忍跋涉今世,我以絕望邀約來生。我把所有揪心的疼痛、深邃的空落、沉默的哭聲合并為無形,鎖進眼眸里,按捺在心里,壓抑在腦海里。   參商遙望,花葉相錯,宿命已預制了那一段無緣親近的距離,安排了這一場無法重疊的花期。就如我和你。   傳說有一個俊朗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做彼,而那個美貌的女子,就是岸。他們違反了天規而相見相許。由此受到懲罰,化為同一朵花的花和葉。但這朵花奇異非常,佛經記載:“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當佛陀將這血一般紅艷之花帶至彼岸,它卻在三途河水中滴盡了離恨,惟留一襲純白,柔軟自在。于彼岸隨風搖曳,清凈安然。   而娑婆眾生,如我,如你,怎樣捱過咫尺天涯,卻不能舉案齊眉的極痛!那初時的恍若重見,那心神的靈犀快意,竟是“不道只、暫時相逢”!生離仿若長別,魂牽夢縈。難圓之苦,痛入呼吸。   無須言語,我能聽到你靈魂的聲音。它隨風迤邐,溶入我身邊的空氣。(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無須承諾,我能看見你輾轉的黑夜。它繞城徘徊,墨染我天邊的明月。在五陰八苦的晨昏交錯里漂染了青絲,而沉醉不醒。“嘆人生,幾番離合,便成遲暮。”當荼蘼花了,如火的曼殊沙華,在這熱惱焦煎的紅塵,可會不舍熱愛?白色的曼陀羅,在那智慧明了的彼岸,可真的遺忘了憂苦?   若你我,某日永別,輪回之中,你將是誰?誰將是我?   若有感,惟愿化生于彼岸,遠離愛恨,潔白素雅。又或者,靜靜地開放在恒河岸邊。   若偶然再見,我可會將你憶起,在微風中頜首致意?你可會似曾相識,回首顧盼兮? +10我喜歡

2011陳潘玥   客人,你可來西子湖畔的醉生樓吃過茶水聽過書?   黃昏漸近,白日西頹。你且踩著斷橋下粼粼的水波,背著雷峰塔清俊的倩姿走上片刻,就能瞧見這座茶樓。   酉時光線披金帶血地,將那堂前階剖成兩半,多少繾綣光陰都留滯在外頭。越往里越是晦暗,新時代的華彩層層地剝去,露出舊日的鈍悶沉靜的茶香來。   你只管寬了心悶頭往里走,如同莽撞的旅人找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落腳。   你隨便揀只位子,叫店小二來泡壺西湖龍井,說書人已經開始提腔拿調了。   “啪——”驚堂木一響,凝練的情思正如了沸水的新葉往四下散了開去。唯一把鼓了夯兒的嗓子隨茶葉舒卷,升升沉沉。   你斷不能在這片霧氣里睡去,你斷不能用鼾聲敷衍故事里這個女人。   你要知道大雅大俗同根生,茶不醉人人自醉。醉生樓茶館三百年前是個青樓妓苑。   你要知道女人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就連女人的身體也并不完全屬于自己。在每一個時代,破布一樣的女人活得是最長久的。   磨難不斷沖刷著硬韌的部分,她從痛的蠟縮開始適應,最終像烘干的新葉被水浸潤,于是那些痛就從柔順的身上流淌過去。   她和新時代的你中間隔了好幾個百年,可是始終有一根細細的絲線,牽在你們抗爭的裙裙上。   說到頭,誰不是那水中茶葉,誰不是那浪里細沙?   你有沒有看見,龍井蒸騰的熱氣在陰劈里緩緩往上升去,左右搖蕩的弧線,就是溫茗兒驚動江南的妙曼身姿。   溫茗兒是醉生樓里的紅姑娘。   她和所有典身賣命、落難被欺的女孩子們不一樣,她是自己走進醉生樓的。   ▶ ▶ ▶   ---   崔昱生被人哈著腰迎進來。   京城來的御史中丞,一張嘴管著地方多少人的死活。他腰身板正,粗眉虎目,神色陰晴難測,走動間自有不怒自威的氣派。   這個小地方的倉司做事馬馬虎虎,做人卻很有一套。崔昱生順路拐來杭州一趟,當晚就被帶進了鼎鼎有名的溫柔鄉。   他對此不置可否。身在高位,有哪個是酒色不沾的?然而這小官太急,把欲望明晃晃地亮在臉上,幾番客套下來,正壓著悶氣據下一口酒,崔昱生無意警見了大堂里一個綠衣姑娘。   她全身破破爛爛的,布料發黃毛邊,沒一個好處。她喝醉后一樣胡亂地旋轉,腳步輕盈地往二樓走。   男人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粘糊糊的,有狹昵,有嫌惡,有下流的挑逗。   她全然不在意,又全然享受似的,把眉毛挑的老高,一溜兒從他們身邊閃過了。   她的嗓門敞亮但不尖銳,看上去潑辣,又潑辣地討人喜歡。崔昱生忍不住頻頻朝那里望去。   倉司循著他視線找去,很有些猥瑣地笑起來,擠眉弄眼道:“怎么樣,可還喜歡? ”   旁邊有個手臂豐潤的姑娘笑嗔:“你看我們還不夠呀?那人是個狼心狗肺拎不清的,上次可把一個大人的耳朵要下來了呢。就是個瘋婆娘!”周圍哄起一片笑聲,一張張嘴熱鬧極了。   溫茗兒是非傳統的美人相,眉梢如蛇尾往上勾去,唇珠明顯。   她的風情是動態的,幾乎沒有辦法被定格。她靜默的時候只能算中人之姿,然而她一旦走動起來,她的臀胯她的腿,她的躍動的發絲,她的手勢,她的活潑的笑意,都成了惑人的美麗。   這個女人的眼角眉稍是帶著小鉤子的。   崔昱生起了興致,執意要了她的名字。   溫茗兒便坐到他身邊來,手里提了一壺茶。   崔昱生有些新奇地看著這與她格格不入的東西。   溫茗兒只是神態自若地澤水,壓腕沖洗茶具,眼睫鴉羽一樣密密得垂著,一舉一動間像極了大家閨秀。   燒水要大火急沸,剛煮沸起泡為宜,水老水嫩都是大忌。   抵著壺底把沸水沿著杯壁注入,約四分之一處,用來浸潤杯中茶葉,隨即稍加晃動,提杯按逆時針方向轉動數圈。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她做起來煞是好看。   席間有人驚呼:“好你個溫娘子,有手絕活從來不露!”她全當未聞,四平八穩地端著身條。   茶葉在杯里舒展了。   溫茗兒蔥玉似的手執杯繞至鼻端,低頭輕嗅一口,流暢地聞香醒茶。白瓷蓋碗被奉到他手里,茶香里混雜了些女人的肉欲香氣。不動聲色地勾引。   崔昱生一口飲盡了。     ▶ ▶ ▶     酒盡人散場。   溫茗兒打發了崔昱生,掂了掂肩頭洗得變形的翠水煙紗罩,手攀著扶欄向樓上走。   二樓動靜不小,一陣騷亂,兩個彪形大漢夾著一個瘦弱女子,正往她身上招呼拳腳。   老鴇媽媽站在一邊,從鼻子里出了一口氣:“跑?債沒還清往哪兒跑?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有口飯吃誰給的,你也就值這點下賤活了。”   女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媽媽才拍手讓人散了。 血和肉一團的人動了,喉嚨里咕嚕著,勉強撐起身子來。她突然出手,撿起了地上不知道誰落在這里的半只釧子,猛的就朝脖子劃去。   溫茗兒眼疾手快地踢了她手腕一下,金釧脫手落地。   女子別過眼睛。   她細長的脖頸上一線血跡,蜿蜿蜒蜒地爬下來,有一種天真不自知的、遺韻悠長的風情。她的面色發灰,眼睛里盛著絕望。   溫茗兒很憐這樣的姑娘。   她們是不同的天氣。如果說溫茗兒自己帶著雨后泥土腥氣的話,這個女子就是天色舒朗的月夜。 但溫茗兒覺得她很熟悉,這種熟悉感緊緊地纏繞著溫茗兒。   溫茗兒直視她的眼睛:“你叫什么?”   “我要姓名做什么。”   “死的理由太多了,我來告訴你為什么要活著。”   溫茗兒抓著她的手,帶著她撩開自己的衣裙,一點點摸過身上的疤痕。   從脖子開始,一只摸到腳踝,手感嶙峋,崎嶇不平,竟然沒有一塊好肉。一道疊一道,新傷覆舊傷,像蛆一樣爬滿了整具身體。你幾乎難以想象這些是如何產生的。   “活下去,自己去看。”   一個救不了自己的風塵女,竟妄想著救下另一個。一株天底下最難自尊自愛的菟絲花,卻在這里跟同樣可憐的妹妹講自尊自愛。   冉葭荼看見溫茗兒很是凌厲地笑了一下,這一笑有一股莫名的野蠻的生力,凌凌地從眼角刮過去。   這時候的溫茗兒半分妓子的氣質都不見了,像春風被回返的寒潮席卷,透出一種決然的傲慢。 一種名字叫做輕視的反擊。   溫茗兒再問了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冉葭荼。”   冉葭荼相信了這種反擊的力量。      三五日后崔昱生就來了第二趟。   溫茗兒還是以茶以待,一樣釉質緊密的白瓷蓋碗。備茶時,先在火上烤茶餅,將烤好的茶“承熱”用紙囊存儲,涵養“精華之氣”。茶餅冷卻后,將其放入“碾”中磨成末狀,再將碾好的茶末放入羅、盒中篩分。   崔昱生眼花繚亂,心中微訝。   第一沸,如魚目,氣泡,微有聲。第二沸,如涌泉連珠,用勺子舀出一勺,并放入茶末。等到水三沸,騰波鼓浪,將舀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以培湯花。   “唐法痷茶,世已失傳。”   “你是茶女?”   溫茗兒笑起來,臉上露出微郝的圓酒窩,竟有些柔軟了。   “可惜沒法等到春茶最好的時候了。”   “大人是要回京?”溫茗兒的聲音微微揚高了,尾音緊繃繃的。   崔昱生皺起眉毛:她想要跟了我?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風塵俗女罷了。   崔昱生一直覺得自己把溫茗兒看得很明白。   溫茗兒總是表現得餡媚,里子卻有一根打不折的傲骨。她從不患得患失,和每一個作陪的客人保持著似近非近的距離,占據一個主動的位置。   她沒有流過折辱的眼淚,她沒有多余的柔情。   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單純與欲望交織,危險和坦率并存。這些致命的矛盾像一座秘密花園,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   但秘密花園沒有入口。   她是一個因為與眾不同而吸引人的妓子,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他面無表情地看這個總是咬著牙的姑娘手腳麻利地在他面前跪下了。   “大人去京城,可否稍上我?”   她提起這個請求的時候神情青澀,嫣紅的眉眼游魚一樣地活了,含羞帶怯、含嗔帶怨地盯著地上石板縫里的兩只螞蟻。   像一個真正的閨房女子,一個當窗理云髮的新嫁娘。   看總戴面具的人露出真情是痛快的,也是酸澀的。他沒有自大到以為溫茗兒會愛上他。   崔昱生懂了,溫茗兒獲得過,或者至少自認為獲得過一段完整的愛情。   崔昱生沒有拒絕。   ---   ▶ ▶ ▶ 溫茗兒生在名字響亮的江南溫家,實實在在的好人家的女兒。   她在支系一眾女孩子里是話最多的那一個,麻雀兒似的,身條出挑,很受人喜歡。   每年三五月份,茗兒背著竹蔑筍筐,隨她大娘上山,手活兒迅速得把一芽一葉初展時候的茶葉尖尖掐下來扔進筐里。   采茶女是勞動力量,行動要比別人不受拘束地多,在鄉野里都是放養。   她揀著結實的土塊落腳,把草鞋提在手上,剛開始發育的胸腩含在柔軟的衣料里。   那日剛落過雨,滿山都是泥土的潮腥氣,連溫茗兒的衣角也蹭著了濕潤的露氣。山腰上讀書聲朗朗,溫茗兒知道,那是男孩子們的書塾。之乎者也日日伴著她采茶的節奏,她卻不曾親眼見到過。   是什么樣的呢?   她心里有無盡的好奇,等下了工,逮著機會隨聲音往上爬。   找到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來。   遙遙見一座很結實的青瓦房,用泥土坯子細密地砌起來。她走上前,扒著窗戶定睛瞧。   “溫蕪城——”原來是在抽背課文。   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子站起來回答。他站姿挺拔,聲音清越,甫一沉吟,就對答如流。溫茗兒有些羨慕,要是我……   屋里有一股油墨香,勾著溫茗兒在外面偷聽了好久,看日色不早了才想到要回去。   果然這就迷路了。   受了潮的衣服變得陰冷而沉重,她不停地走著,每每好像要找到路了,每每回到原點。   天色徹底暗下來,溫茗兒被樹枝別了一跤,倒在地上手腳生疼,再也起不來了。   “你在這里干嘛?”   熟悉的聲音,是那個溫蕪城!   “哎,我可是女孩子,怎么不來搭把手?你們不是最要君子的嗎!”溫茗兒拍拍身上的泥,作勢要去追打溫蕪城,被他嬉皮笑臉地躲過了。   “非也非也,我卻覺得女孩子要自立的好。像我娘一樣,她做的事兒可不比我爹爹少!你是女孩子,怎么看輕自己呢?”   從這一天起,兩個小孩子就迅速熟悉起來。溫蕪城下學堂早了就藏進茶山后山的小坡上,那有一塊灌木稀少的地方是他們嬉游的寶地。溫茗兒進不了學堂,溫蕪城就折了茶樹枝在爛泥里比劃,一撇一捺地教小學生溫茗兒識字。   長大之后,仿佛順理成章的事一樣,青梅竹馬,兩無猜嫌,情投意合。   七八載一轉眼而過,溫蕪城考中了功名,背井離鄉追尋大義去了。   溫茗兒卻一直留在原地,怎么走都踏不出這一方天地。   后來指腹為婚,她收拾細軟逃出來,無處謀生,倒是四處被人欺負。   守不住所有東西,總是要扔下一點的。   在溫茗兒的人生劇本里,真情不是被扔下的那個。   溫茗兒永遠記著,逆著光沖她淺笑的那個少年眉眼彎彎,躲過她伸出去的那只求助的手,狡點道:“你自己站起來呀。”   第一次有人這樣說。   于是她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力量,支撐著她從被當成犧牲品的婚約里逃出來,支撐著她從醉生樓的門檻上踏進去,支撐著她從日復一日依附男人的噩夢中捱過來。   她記得要找到自己。     溫茗兒幻想過一萬次他們再度相遇的情景。   年紀小的時候她想,重逢會是戲臺畫本,前面幾回捱過,就是金玉良緣、佳偶天成。   大一點了想,或許他們會是相望無言,淚眼看花,千帆過盡多少人情冷眼,少年陪伴如雄黃入胃,溫潤心腸。   然而這些幻想都敵不過愈發鼓噪的現實,像隔著紗去握一陣風,越接近,越害怕撈得一場空。   確實是場空。   幾年不見,溫蕪城的氣質大變。那種少年人的朝氣早已磨損不見,他的眉頭緊蹙,氣質深沉,和溫茗兒見過的每一個大官毫無二致。   可溫茗兒扮作宴會里的歌女去見他,遙遙一眼,還是一下就把他認出來了。她在飛舞的衣袖間露出自己風韻不減當年的那張臉,惴惴的睫毛如蝴蝶振翅欲飛。但她沒有等來溫蕪城。   他的眼神輕飄飄地從溫茗兒臉上略過,留下一個冷漠而高傲的側臉。   溫茗兒自覺離開了。   崔昱生沒留她。   --- ▶ ▶ ▶ 溫茗兒回到了醉生樓。   醉生樓鶯歌燕舞,一如既往。   她走的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回到這里,走到京城才發現除了醉生樓哪里都容不下她。   她茫然四顧。   誰也沒來搭理她。她進了冉葭荼之前的那個房間,沒見著冉葭荼,倒有一個陌生小姑娘在梳頭。   她一把抓住那姑娘手腕:“冉……人呢?”   那姑娘復雜地看著她,眼神是同情。   “樓下那件下房。”   溫茗兒還沒進去,人已經被熏了個大跟頭。   下房柴火板凳雜物堆積,一張七扭八歪的竹席癟癟地卷著。溫茗兒踉蹌著撲上去,幾乎難以相信這里頭還能存著一個人尸身。   很輕,很慢地提了一角,溫茗兒眼前模糊了。   這昏暗如同牢獄一樣的房間里,門外的光打在冉葭荼顴骨上,和妓房那只蠟燭好像。溫黃溫黃的,看的久了,就看出一種怨氣來。   溫茗兒想把她埋到院子后面的茶山下,可人死之后好像也變沉了,拖得溫茗兒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想起來了,冉葭荼最喜歡坐的那扇窗,往外一望就是這片茶山鼓包,再往那頭去就是冉葭荼的家鄉。   她留了下來,卻已經風華不再,三請四懇成了打掃房屋鋪褥的雜工。   這些好年紀的女娃娃總是要人照顧的,她一邊對她們疾言厲色,一邊偷偷往她們的被角塞棉絮。 她看見她們,仿佛又見著十五歲的采茶小女,見著二十五的風情艷妓。她逐漸膀粗腰圓了,老年斑與細紋遮掩了往日年月。   她見著一批批青春少女進來,又一批批撞個頭破血流死去。   像多年前一道茶,黃了皺了擺久了,那股澀意與不再新鮮的顏色質地。茶葉吸水欲墜,有不少合著渣沉在碗底。   像多少年后,人去樓已空,只有西湖龍井還在一場場山雨后新亮地淌著綠,在一盞盞茶盆里重復相似又何其可哀的命運。   亂曰: 想到泡茶時茶葉翻滾裹卷,隨水浮沉,就想寫一個關于女性命運的故事,但卻逃脫不出時代的悲劇結局。寫一個有一定的現代女性意識的溫茗兒,發生在兩性意識較早發跡的青樓之地。冉葭荼更像她的心理投射。想加支線情節,最后放棄了,匆匆結束。 +10我喜歡

老好人師傅郝為仁(小說) 李廷柱     郝為仁是我的師傅,他是機床廠的八級木模工。當年工廠里的工人工匠級別意識特別強烈,像郝為仁師傅這樣的八級頂級工匠少之又少,實屬鳳毛麟角,廠子里上上下下,對他特別的尊敬和倚重。他手藝絕對上乘。他制做下的木模既美觀大方,又規格精準。鑄造車間的工人們一看到就知道是郝為仁師傅做的模型,誰都想搶著使用。 郝為仁師傅不僅技術上有一套,又是機床廠有名的老好人。他為人和氣熱情,謙遜誠懇,與世無爭,吃苦耐勞,老實本分,為人處事,能吃虧就吃虧,決不沾公家和他人一點點兒光。他是廠里的五好標兵,每當廠子里給他發上幾塊錢的獎金以資鼓勵時,他不留一分全都買幾包香煙、幾斤瓜籽、糖塊分發給整個車間的人享用,因此郝為仁師傅在機床廠落了個“老好人”的好名聲。 郝為仁師傅早年喪妻,膝下育有一子,名叫郝宏,因妻子逝世時,郝宏只有三歲多年齡,他既要上班,又要照看孩子,實在兼顧不上。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將郝宏送回農村老家,托付給弟弟和弟媳照料。到孩子七歲時,才接來到廠子里上了子弟學校。那時,郝為仁師傅已續弦了市周邊農村里的一個寡婦為妻(沒領結婚證,屬搭伙計型),其也帶了一個男孩,比郝宏小兩歲,名叫張峰。 八十年代末,郝為仁師傅時年六十周歲時,已到了退休的年紀,其子郝宏已在廠子的車間里干了好幾年臨時工了。張峰也在廠門口擺了個地攤賣從農村里販來的瓜里蔬菜謀生。 廠里勞資科的領導說:“郝師傅,你熬到站了,該退休了,但廠子的木模工房離不開你,我們還要繼續返聘你。你兒子郝宏再不用當臨時工了,立即轉為正式的。” 郝為仁師傅說:“衛科長,郝宏現如今就在廠子車間里面干著呢,我想讓侄兒郝輝頂替我,你看行不行哇?” 衛科長奇怪地問:“咱們廠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退休頂替,不給兒子而給侄兒的事情呢?這到底為的什么?你是否應該給我講一講詳情?” 郝為仁師傅說:“我弟弟一家對我有大恩,郝宏親娘去世時他還不到四歲,是弟弟和弟妹一手把他帶大的。我弟弟去年患肺癌去世了。他臨終閉眼時,拉住我的手,眼中流著淚說,讓我關照好這個侄子。現在侄子家里過得艱難,如果讓侄子頂替我上了班,就能稍微改變他家里的困苦情況,也算我對弟弟臨終心愿有個交代。” 衛科長瞇著眼睛沉思片刻,說:“您講的倒也算是個特殊情況,我向上請示一下,商量商量。不過,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這也算是個大事兒,希望您和家里人在一起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商量,做到上通下和,不要鬧下矛盾。” 過了幾天,衛科長找到郝為仁師傅說:“郝師傅,您抓緊時間把您侄子郝輝的戶口、糧食關系等頂替手續辦了吧。防止事擱有緩,事拖有變啊!”說有變還當真有變。他續弦的老伴聽說此事后,極為氣惱,她怒氣沖沖地說:“咱兒子峰兒娃整天像憨憨一樣猴在廠門口擺個地攤賣點西紅柿、大白菜、瓜果梨桃,刮風下雨,日曬雨淋,受死罪了,能掙多點票票!現如今有個這么好的頂替當工人的指標,你為啥不給了眼跟前的峰娃?非要讓給那個遠在農村沒一點感情叫什么郝輝的小癟仔蛋子來頂替?你頂腦(頭)是讓叫驢踢啦!還是叫門擠扁啦!” 郝為仁師傅為難地說:“情況你不了解,廠里有規定的,頂替須同姓親屬的娃才允許的。”續弦的老伴說:“那還不好說,那還算個事!把張峰改成郝峰不就行了么!姓張頂屁用,只要能把娃轉為城市戶口,成了正式工人,吃上商品糧,端上個實打實的鐵飯碗碗,姓?0?3啥不一樣!我老實告訴你,你這回不把峰兒頂替的事兒辦妥了,你小心著,咱走著瞧,我跟你了不了,咱倆往后會有算不完的新舊賬!” 郝為仁師傅頓感有些頭痛,他惹不起那個如同母老虎一樣的后婆娘,他又去找衛科長,把剛才突發的新情況對他講了講。衛科長也感到有些棘手,難以處理,清官難斷家務事,遇到這種情形,你站在哪個方面都會惹得人心里頭不樂意。他說:“郝師傅,您后老伴既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站在她個人的角度上好像也有一點點道理,但也讓人的確挺為難的。這樣吧,我們再商量一下,是否能從廠里自然減員的指標里勻出一個來給你。不過此事只是我的設想,決定權不在我手里,不管怎么說,我一定會努力爭取的。”衛科長又說:“郝師傅,你退休頂替之事,想不到里面套攪大著哩。我問你一句,這些事你兒子郝宏了解不了解?知情不知情?你和他商議過嗎?” 郝為仁師傅說:“郝宏不是正在車間里頭上著班里嗎?退休頂替這事把我攪乎得心里像一團亂麻似的,哪能顧得上與他通融,就給他說了又能頂什么用?” 衛科長說:“郝師傅,郝宏現在盡管上著班,可他只是個臨時工,這可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情,您可要惦量好,慎重考慮周到,妥善處理哪。” 有人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正在車間里埋頭干活的郝宏,他氣呼呼地找到郝為仁師傅,心中不平,直喘著粗氣說:“您是我親爸,我是您的親生兒子,你退休不讓我頂替,還弄了個自然減員頂替名額的指標,讓給了別人家的兩個娃子,你這是啥意思?于情于理實實地說不過去!沒見過你這當老人的這么辦事的!” 郝為仁師傅解釋說:“好娃哩,我還能錯待了你?你不是在廠子里正上著班嗎,以后湊機會就能轉了正的,他們兩個娃娃的處境太艱難了,你就暫且讓一讓吧。老爸沒法子,太作難了。” 郝宏身上的遺傳基因特強,和郝為仁師傅有許多相似之處,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和順,忠厚,善良,不計較得失。他乜斜了老爸一眼,看著他那難為的樣子,心里雖對此事感到憋屈,甚不舒展,但又能說什么呢。 當年和郝為仁師傅一起進廠,已退休或即將退休的老伙計們勸他說:你這種做法欠妥,退休子女頂替是國家對老工人年老后減少后顧之憂的優惠待遇的一項特殊政策。后婆帶來的崽子、侄子與親生兒子簡直沒法兒比,關鍵之時有天大的區別。古人說,養兒防老。你的做法是引火燒身,本末倒置,自討苦吃,將來說不定還要殃及兒孫輩哩,后悔莫及的,要好好考慮考慮。 郝為仁師傅執拗地說:“我不能對不起死去的二弟,老天爺給了這個機會,我一定要安置好輝兒這個侄子,這樣我才覺得沒啥虧欠的;后婆雖然與我沒有辦理結婚登記手續,可來到廠里共同生活也已好多年了,和真夫妻沒啥不一樣的,她帶的這個小峰娃娃從小就來到我的身邊,是我把他養大的,比親的還要親哩。也合該他命里有福,廠領導照顧了個自然減員的指標。辦好了這倆娃娃工作的問題,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大心事。宏宏娃他暫時干個臨時工,湊機會就轉成了正式的,這事先緩緩辦,不宜太得著急。” 老工友師傅們聽了郝為仁師傅的一番言詞,搖了搖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說:“老伙計,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哩。聽人勸,對一半。親情為重,不能代替。世上沒賣后悔藥的。但愿你能如愿以償,好自為之,不要弄下麻煩事。” 待那幾位老師傅走后,我試探著對郝為仁師傅說:“那幾位老師傅講的很有點道理,一拃沒有四指近,侄子就是侄子,兒子就是兒子,親情是最重要的,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希望您老能慎重考慮,千萬不要錯了主意,現在改變還來得及。” 郝為仁師傅看了我一眼,反問我:“怎么改變?為人誠實守信,多為他人著想才是美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出去的話,一口唾沫一個釘,人無信而不立。哪有屙了吃,吃了屙的道理。”郝為仁師傅在機床廠是出了名的誠實有信用度的大好人,他的一席話似批我又似教我做人的道理,臊得我臉紅發燒,再也無語。 經過一番周折折騰后,郝師傅的侄子郝輝與后婆的兒子張峰終于把戶口從農村遷移了出來成了城市戶口,進廠當了學徒工,成了上級注冊,有檔可存,正兒八經的正式工。張峰的姓氏并未改變,只不過是當時說說而已。而郝為仁師傅的兒子郝宏還繼續在車間里上班干活,不過只是個不計工齡,活忙了被叫去干干,活不忙就在家閑坐的臨時工而已。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郝為仁師傅眼跟前三個不差上下的男孩都長大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侄子郝輝在廠子里談了個對象,女子的父親是機床廠供銷科的科長,平時在供與銷方面免不了有吃點回扣與外快的進項,這在當年是人人心知肚明,個個皆亦知曉的事。其膝下僅此一女在機床廠里當會計,家中小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的。女家的彩禮只要八千八百八(這筆錢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普通工人每個月只能掙百元左右的工資),為圖個吉利數,按說要得也不算多,可對郝為仁師傅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數字。廠總務科隨即給將要辦喜事的侄子分得一套六十八平米的兩間窯洞作為新房,總算有了個落腳之地。侄子郝輝結婚后卻不在廠里居住,侄媳婦的二爸是在城中村東北莊當了多年的村長兼支部書記,手中有份量很重的權力。那時市里正搞城市規劃,政府畫圈占地,大搞城市建設,村長兼書記利用手中的權柄,趁亂之際也為侄女搶占了一塊偌大的地盤,建造了近兩畝地大的院落,蓋了一座別墅型的五上五下,具有三百多平米的樓房產業。郝為仁師傅做夢也想不到侄子郝輝會鯉魚跳龍門,咸魚大翻身,福貴撞門庭,招來財神臨門的好緣分。 緊接著后婆帶來的那個叫張峰的兒子也在廠里戀愛了個對象,女方家是離城二十幾里路半山區的一個村莊的一戶農民。女娃模樣長得耐看周正,家里卻因弟弟妹妹眾多,家境貧寒,十分困頓。女孩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聲稱財禮錢不宜太多,六千六,六六大順,圖個吉慶。這下又愁煞了郝為仁師傅。他又厚著臉皮東挪西借,幾乎求遍了所有的朋友親戚,老人家因此事東跑西顛,熬煎受累,心力交瘁,明顯地看到一下子蒼老了一截子。 張峰結婚那天,郝為仁師傅因積累成疾,臥病在床,身在診所里掛著吊瓶打點滴。是我與另外一個師弟從床上把他扶起來,攙著他老人家坐在婚禮佳賓的座位上,接受兩位新人莊重而虔誠地叩拜大禮的。婚房就占用在郝為仁師傅早年間分配的那兩間福利房的老窯洞里。他沒郝輝丈人的面子大,也沒有郝輝叔丈人的那權勢,只得打掃打掃、布置裝飾了一下那間舊房間作為婚房擠在里面,將就對付而已。 郝為仁師傅的親生兒子郝宏雖然比他兩個“弟弟”都大幾歲,但婚姻之路卻不平坦,讓老父親作難費盡了事。廠子里看上他的女孩子也不少,可一聽說他沒有正式工作,是個臨時工身份,都敬而遠之,退避三舍。轉正之事遙遙無期,臨時工的活兒能否保住還在兩可里。那時,廠子里已處于改革之時,相當一大部分工人下崗的態勢已成定局,打破鐵飯碗的呼聲相當強烈,好多正式工人已經或即將面臨被迫辭去工作,設法自謀職業,更別說郝宏雖干了好多年,已快三十歲的一個臨時工了。 不幾天,郝宏就被廠方辭退了。他失去了臨時工的活兒,想找個干的實在不易,就立馬成了農民在城里的“待業青年”了,窩在家里無所事事,靠老父親從不多的退休金里給幾個錢混吃混喝哩。 眼看著郝宏就奔三十了,再不給娃找媳婦算咋回事兒呢!郝為仁師傅猛然醒悟,著急起來了。這時郝宏的表叔來廠里給村里磨面的小鋼磨上加工一個損壞的小齒輪,了解到眼下這種情形,就對表哥說:“我們村有個黃花大閨女,模樣好,人品正,仗著自己是個高中畢業生,人長得又漂亮,整天挑不下,揀不下,高不成,低不就的都二十九歲了,還沒對象。在農村像她這樣的女子,都早抱上兩個娃娃了。愁得她爹媽整天著急地讓人給她快找婆家嫁人呢。這個岔口不錯,我回去給撮合撮合,拉扯拉扯。” 第二天,表叔就來廠里把郝宏領回去和那個叫蓮藕的姑娘見了個面。姑娘全家都覺得差不離,比較滿意。女方家倒沒有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按當地的風俗聘禮只要六千六彩禮,結婚后須把妮子帶到城里生活,最好能找個臨時工的活計。郝為仁覺得這個好機會再也不敢錯過了,就滿口答應了女方家的全部要求。 +10我喜歡

作者:安心對陽   1   中考的時候我缺席了,我破例摘掉耳朵上面絨花樣的耳針,用刀片慢慢的刮掉指甲上面濃濃的蔻丹,然后穿上簡約的運動服去看李斯翰。他比我們認識的時候更瘦一些,隔著一層素白的玻璃我們靜默的相望。   我用手輕輕的在玻璃上面勾勒他的樣子,三番五次以后身后有護工人員提醒我,說最近他好了許多。他輕輕的咳嗽,隨著他的咳嗽打斷了我精心構建的虔誠,李斯翰的手微微一滯,指了指我,我欣喜的沒有辦法,都說他的腦子重創以后已經記不清楚什么了,但是偏偏還認識我。   我不顧那個護工略帶揶揄的目光,大聲的哭喊,對不起對不起……   探病的時間有限,李斯翰波瀾不驚的一句話輕輕的連接起了過去的觸媒,他說,我要記著你,請你忘記我。(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也許所有的故事都在那個午后變了顏色,讓我好好的想想那天的天氣,其實也不用好好的想。因為,在見李斯翰的前一天傍晚我破例的聽起了天氣預報,晴轉多云。我拍拍學姐姚簌簌的肩膀大聲的呼喊晴轉多云晴轉多云誒!她鄙夷的看了一眼我,無比嫌惡的說,哦,我還以為你中了六合彩。如果時間再早一點,我一定認為認識你真的比中了六合彩還要值得欣幸。   學姐姚簌簌一定要看一看我的神秘男友,我不假思索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機,相簿中你靜靜的握著香檳慵懶的坐在白色沙發上,削發輕柔的覆蓋上額頭,憊懶的神情泄露了你長期在酒吧夜店流連的痕跡。白色的襯衣在曖昧的酒吧昏黃燈線之下暈染出一種古典的韻致,衣袖輕輕的挽起,露出一截健康的米色肌膚。   我用指甲輕輕的叩擊屏幕上的你,我說像不像金城武,像不像到底像不像嗎?學姐別過臉不說話,其實在她忽然急轉直下的態度中我應該意識到你們有劇情,但是我真的不是見好就收的人。我不依不饒的拽住學姐的胳膊向她介紹你,李斯翰,李斯翰!就連名字都這么瓊瑤這么美好!學姐眨了眨眼睛,我分明看到了她眼睛里面承載的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她輕輕的嘆息,然后輕輕地說,黎愛,他可能不適合你。   切,羨慕嫉妒恨。我向她翻出一個死魚眼,她不加理睬走出了寢室。而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回來。   午夜的時候氣溫低的可以,我拿上學姐的衣服準備去找她。在校門口不遠處我看見她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劇烈的爭吵,然后她撫著合歡花樹劇烈的嘔吐,那個男的用手輕輕的拍她的背。就在我走近他們的時候,忽然在他們不明就里的齟齬之中聽到了“李斯翰有什么好”“為什么不能忘記他”的片言只字,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冷空氣在喉嚨穿堂而過,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李斯翰,你原來真的不適合我。既然你和學姐欲說還休為什么還要我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很久以后我想起來我們的初識,你告訴我你喜歡一句《楚留香傳奇》里面中原一點紅的臺詞。他的出現等于死亡,他的臺詞永遠只有幾句,冷漠,并且帶著昭然若揭的疏離。他說:此劍不輕出,出必見血,見血必死。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冷兵器,只要出鞘必須傷人。如果在愛情之中能夠輕易的抽離,那么又怎么可能繁殖這么這么多的憂傷。但是,我說了“如果”,就一定是假設。   第二天見到你的時候你企圖抱抱我,我倔強的不再靠近你。李斯翰,你知道嗎?只有不靠近你我才在安全的范圍之內。如果讓你抱抱……我、我真的會舍不得再松開,當然也舍不得離開你。   那是乏善可陳的一天,當然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沒錯,那天是你的生日。   晚上,你約好的一票朋友已經迫不及待的打你的電話,在跨進酒吧以前你羞赧的語聲讓我猜測到了事情的內幕。他們要看你云深不知處的女友廬山真面,他們要看看怎樣一個女孩子讓你在愛情之中畫地為牢。   走進酒吧的時候他們看見我們出雙入對無不大驚,有很多人起哄,很多人大喊你的名字,讓你介紹我。中間,你有很多次牽我的手都被我拒絕,然后他們頻頻向你灌酒,你目空一切舉杯而盡。你伸出手指在我的掌心輕輕的摩挲,然后站了起來,含混不清的聲音打斷了瞬間的喧囂。   你說,她是蘇黎愛,我的女朋友。   我笑笑,環顧所有在場的男女,然后告訴他們。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吃驚的望著我,仿佛不相信我真的會這樣說出來。但是,我已經知道你同時營役的是兩場愛情,脈絡雖然大同小異,結果又怎可殊途同歸?   無疑,我的那句話在你的朋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你再次牽我的手。我站起身,李斯翰,你鬧夠了沒有!你不解的看著我,輕輕地說,黎愛今天不高興嗎?我揶揄道,和你在一起從來沒有高興過一天。你看著我,很久以后你對我說,既然這樣,我以后不會讓你不高興了。   原來真的在愛情之中誰付出得多也將收到同樣的悲戚,此刻當下,無疑,我愛你更多一些。   多多少呢?以前聽過一個故事,小兔子對大兔子說我愛你從這里到月亮這么遠。大兔子說,我愛你從這里到月亮,再從月亮繞回來。李斯翰,我愛你從這里到月亮再從月亮繞回來這樣算不算多一點呢?   的確是多一些,如果把我的愛熔鑄成一個個砝碼,同樣你的愛也熔鑄,很明顯我已經積重難返。   2   沖出酒吧以后與學姐姚簌簌不期而遇,我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顯然不知道他們已經東窗事發。她向那個開車的男子打手勢讓他把車開走,然后簌簌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任憑她抱著,我沒有反抗。   我一直以為每個人心里都埋有一顆雷,你如果不動它,哪怕在它的上面蜻蜓點水的經過它也不會爆炸。反之,如果你一定探雷的話,結果真的只有兩個,雷炸死了你或者你被炸死了。   而簌簌望了一眼酒吧,意味不明的問我,你在這里干什么?找你很久了,為什么手機關機?她一連串的話語如同連珠快弩,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嬌柔造作的粉飾太平,如果你不去制造不必要的糾葛,當然也不會兩敗俱傷。   為什么簌簌一定要讓我們連好朋友都沒得做,我沒有拆穿她的雕蟲小技,既然簌簌出現在這里一定是來參加你的生日聚會。此外,我實在不知道她來這里的第二種可能。   回去以后,我們依然這樣若無其事的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聽歌,簌簌也默契的不再問我為什么李斯翰不再聯系我,我也不八卦她的名車男友。   生活重新回到既定的格局,乏善可陳。   夏天過去后,學校有一個藝術展,要求校藝術社的全體成員去海南參加一次舉足輕重的藝術展覽。參加的成員經過層層篩選,在鮮花和掌聲的簇擁之下學姐簌簌眾望所歸的成為了冠軍,而且簌簌的美術每一年都穩定的榮膺市里的獎項,這樣說的話,參加藝術展自然非她莫屬。離開的前一天我們去學校外面的體育館喝酒。   喝了很多很多以后,簌簌告訴我,她的爸爸希望她去海南以后就不要回來了,那邊已經有一家國內很大的公司準備聘用她做藝術指導類的講師。聽到這個消息我由衷的綻放一個笑容,仿佛一個季度的花朵都在這個暖暖的黎明競相綻放。簌簌又喝下去一杯酒,她的聲音已經顫抖,幾次三番的干嘔過后終于平靜下來。從褲兜中掏出來一盒茶花點了起來,借著體育館柔和的光線,我辨認這盒煙的名字。   而就在這時候,我又潰不成軍的想起了你。這是一盒不容易買到的煙,因為我走遍了大大小小的煙酒店超市各種商業運轉的場所依舊搜尋未果,它有一個蘊藉的名字——茶花。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在數量如此龐大的煙草之中選中了它,為什么不是別的名字?我拿過簌簌放在大理石臺階上的煙盒抽出來一根點起來,并且仔細的端詳這個你們都青睞的煙的名字。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這是我看見的一句詩,它豎排印在白色煙盒的右面。   簌簌吐出一個眼圈,一言不發的望著一棵合歡花樹發呆。我問她,是因為他你才喜歡吸這種煙嗎?問的時候我已經被嗆得連連咳嗽,簌簌輕輕的拍我的背。然后自顧自的背起了一首詩——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如果我可以安靜一點陪她度過整個凌晨也許故事又是另外一種樣子,但是我還是怯怯的開口。是因為李斯翰你才喜歡這種煙?我記得他也吸這種煙。她的手在我的背上輕輕的一滯,然后點點頭。   我知道我不該拿自己開刀,明明已經很痛了為什么不停下來。但是我真的嫉妒她,嫉妒她和李斯翰在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你很愛他?我的眼淚雀躍的如同彈珠,但是我還是想聽她的回答。   簌簌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一根煙很快就吸完。   我看見簌簌的身影在午夜藍色的光線之中是那么的荏弱,她伸出手拿煙盒。我緊緊的把它攥在手中,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以前愛過,現在不愛了。   簌簌回答完以后,如釋重負的搖搖頭,劈手搶過煙盒。我說,你們為什么要分手?簌簌嘆了一口氣,說為了世界和平。   我說,好。簌簌忽然說,我愛季沐舟。我說,就是那個寶馬香車的二十四孝男友?簌簌眼圈紅紅的,她堅定的說,我愛季沐舟。   她扔掉一根沒有吸完的煙,說,你也知道沐舟的腳。我雖然不知道季沐舟的腳有什么問題,但是半面之交我已經記住了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多多少少有一點殘疾,導致他的步伐失調。   但是,在一個健全的愛情和殘疾的肢體之間簌簌選擇了后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當然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我不會問她關于他們的過去,但是簌簌告訴我,黎愛,你知道嗎?他的腳是在救我的時候被一輛車壓壞的,雖然后來手術過多次,但是還是不能完好如初。這樣的男人你會吝嗇自己的情感嗎?她問我,我說不會,她笑笑就離開了。   我追上她,問我最后一個愚蠢的問題,我問她,你什么時候和李斯翰分手的?簌簌說已經一年了。我忽然覺得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瞬間跌倒在了地上。   就好像置身在一片玻璃壘成的空間之中,周圍的玻璃瞬間被敲破,嘩啦啦落了一地,只有中間不受到任何破壞。但是,那種空寂那種疼痛就好像一把看不見的刀子,慢慢的凌遲自己的軀體。   我撥打你的電話,在長夜盡頭。   接收到你的聲音我仿佛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眼淚那么不聽話的落了出來。你焦急的問我,黎愛,是你嗎是你嗎?你終于打了我的電話,一定是你對嗎?你說話說話啊!然后我掛掉了電話,既然在一起的時候帶給你那么那么多疼痛,為什么還要在一起?   你既然已經鳴金收兵,我想我也不能披堅執銳。原來,我們的愛情注定不可以敉亂思治。   關機以后我把手機卡折斷扔在了道路上,我努力的忘掉你的名字,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有些人啊,他陪你走過最壞的一段旅程,所以你總是希望把他送到更好的人身邊去。   3   我不知道簌簌在海南遇見了你,就如同你們不知道我在人潮喧囂的城市遇見季沐舟一樣。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城市很大,遇見一個命運之中必須遇到的人也不是沒得可能。   但是,為什么讓我最后一刻才知道事情原來并不是我臆測中的。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蕭伯納曾經說過,在地球上,約有兩萬個人適合做你的情侶,就看你先遇到哪一個。我遇見了你,并且默許了我們必須發生的故事,但是命運往往不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正常推演,我先遇到了你,但是我們就那樣無疾而終。   季沐舟穿著白色的西服,干凈的不染一絲塵埃,他的皮膚有一點淡淡的病態。看見我的時候,他拘謹的笑笑,我喊他的名字,季沐舟。他停下來采購,將手中簌簌的畫集輕輕的抱在懷中走了過來。   我認識你,蘇黎愛。   他仿佛已經和我很熟,在書店一個休閑區我們坐了下來。他的腿有一點跛,但是完全不影響他神祇一般的氣質。   我先開口:學姐的畫冊賣得很火。我知道,他說。他眼中露出一種由衷的欣喜,他告訴我簌簌很快就要回來了。   看得出來你很愛她,我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已經把最好的褒獎反饋給了他。我想知道她和李斯翰的故事,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答我,但是我還是戰戰兢兢的開口。   這沒有什么,你有權知道的。他善解人意的告訴了我很久以前的一次聚會上發生的那件事。   那天,簌簌,你還有季沐舟還有很多很多朋友在酒吧玩,中途的時候出現了一場鬧劇。就在你們拼酒的時候,你的電話響了起來,你接過電話以后對簌簌說自己要出去一下。但是,就在你出去以后你忘記了拿上自己的手機,我要說你笨還是聰明呢?   但是事實就這樣肆無忌憚的上演,簌簌追你出去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的信息就這樣大馬金刀的到了你的手機。那個女孩子說,我愛你,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起初簌簌以為是一個陌生人發錯信息而已,因為這個信息根本沒有署名。但是八卦本來就是人類的一種本能,她在你的信息中看到了那個女孩子居高不下的累計信息。她已經知道了,你的背叛。就在這時候,她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馬路中間。   一輛電車開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看你和那個女孩子的信息,直到自己被季沐舟推開的時候她才醒悟周身的危險,但是已經遲了。   我問季沐舟,那個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他說,后來我打聽過那個女孩子當時已經是三期癌癥病人,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讓自己愛的人多陪陪自己。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依不饒的追問她的名字,季沐舟說,她的名字叫做蘇馨予。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我感覺我的世界真的塌了,我用手緊緊地攥著沙發的一角再次確定——蘇馨予?季沐舟點點頭然后說,我并不認為這是一種背叛,因為誰是李斯翰他都會這樣做的不是嗎?   沒錯,蘇馨予就是我的妹妹。   原來你在那個時候真的沒有背叛學姐,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舉一反三,不斷的臆想。我拿出手機將那個爛熟于心的電話撥了出去,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是簌簌的聲音,簌簌說請問哪位?我說簌簌我是蘇黎愛。   簌簌顯然沒有預料中的震驚,她說,我遇見了李斯翰,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她說,他還是喜歡你。然后我聽見了你的聲音,你說黎愛你知道嗎當時我有多痛,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就是槍斃我也得讓我知道究竟是觸犯了哪一條法律,但是你沒有你沒有!既然連這一點信任都不曾給予怎么可能是愛我呢?瞬間淚凝于睫。   我說對不起。你說沒關系。   第二天的時候托朋友買了一張去海南的機票,因為臨時改簽,飛機到了晚上九點才起飛。吃完東西以后我打算睡一覺,以最完美的狀態見到你并且告訴你,我愛你。我聽過一場叫做“海葵”的臺風最近會登陸這座城市,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邂逅它。“海葵”經過這個城市上空,就在我打算見你的時候。飛機失事的前五分鐘鄰座的女孩子驚慌的大呼,她手中的三色堇撒落了一地。乘務人員給了我們救生衣,就在逃生的前一秒,我打了你的電話,我說,對不起。你說,黎愛我已經趕回來了,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你。我忽然泣不成聲。   為什么我們總是這樣。   難道每一次都要錯過。   我很幸運,沒有死。再次見到你你已經在監獄之中,你到我的城市聽說了飛機失事的事件,打聽到我乘坐的航班正好吻合于事件中的飛機。你以為我死了,然后去找季沐舟。你不問青紅皂白對他大打出手,你從前面的欄桿上面掉在了草坪里面。   季沐舟的腳踝是殘疾,他走起路來都不穩當,偏偏招架住了你九牛二虎之力的攻擊。等到你從欄桿上掉落下去的時候,季沐舟這才驚慌失措起來。將你送到了醫院,醫護人員在你的腳上縫了三針。   我這時候在另外的城市,等到我到你的那個城市已經燈火通明。   醫生說,你很剛強,我剛剛走到你病房的外面就聽你說,我靠,真疼。我連忙加快了腳步,再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忽然間泣不成聲。   回來就還,你。你說。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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